1960年代的美国影坛充满了经久不息的偏执咆哮,而约翰·弗兰肯海默(John Frankenheimer)的这部《脱胎换骨》就像是一个脸朝下捂在枕头里时所做的噩梦,会让你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部令人感到不安的影片可以说是肯尼迪时代的迪利广场预言《满州侯选人》(Manchurian Candidate,1962)的姊妹篇。
它就像是一部穿着束身衣的科幻片,一部如吸毒者神经紧张的抽搐般的黑色电影。《脱胎换骨》所展现出的那种官僚主义噩梦既压抑又充满了资本主义式的冷酷无情。《脱胎换骨》的上映时间在《天外魔花》(1956)和《复制娇妻》(The Stepford Wives,1975)之间,影片讲述了一个经典的谜题:约翰·鲁道夫(John Randolph)饰演的银行高管人到中年事业有成,但精神空虚。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接到了一个已经死亡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并被引诱与一个秘密公司做了笔交易,抹去自己过去的生活和生理特征。公司伪造了他的签章,制造了他已死亡的假象,并将他的脸整成了洛克·赫德森(Rock Hudson)所饰演的样子,使他开始了作为马里布单身汉的全新悠哉生活。
但这就像是一个美国式的自我厌恶的恶循环:鲁道夫和赫德森的命运实际上是注定的,随着“第二次生命”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他很快就搞砸了自己的第二人生,最终不得不再次返回公司总部要求再造。不过,一旦走上这条装配线,你就很难再下来了。很显然,《脱胎换骨》并没有放过享乐主义的青年文化和对此心怀愤恨羡慕不已的不满的中产阶级。
尤其是在那个正在经历越战,主张爱与和平,信奉社会改革、嬉皮士、迷幻剂的年代,这两者都有自我毁灭的坏名声。黄宗雾(James Wong Howe)那令人血液凝固的冷峻黑白镜头最大限度的挖掘了鱼眼镜头(译注:鱼眼镜头是一种焦距极短的特殊超广角镜头,视角达到或超出人眼所能看到的范围,因镜头外型类似鱼眼而得名)的特性,这也是这部电影能够抓住人心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科幻的利刃通常都是由社会批判锻造出来的,因此弗兰肯海默为本片拍摄的结尾也可以算得上是对美国企业服务文化最骇人听闻的控诉书。这显然是影片的高潮,但也很可能是造成本片市场反应平平的主要原因(正如前面提到的《满州侯选人》一样),看来观众也不愿意看到洛克·赫德森主演这么尖锐的电影,毕竟,他的形象就是一个气质浪漫的好莱坞男一号。但在周边商品和植入广告的时代到来前,好莱坞大概只能先咽下这口恶气。